我就這麽日覆一日地在一旁陪伴著他。

因為先前已經被發現過一次，我也不敢離他太近，只能遠遠地在洞外的一顆樹上一邊看話本，一邊觀察他的生活。

在最初的時候，旭鳳並不能很快適應這露宿荒野的生活。盡管我已將他居住的洞穴變得像家了些，但是這畢竟不是家，那段日子，他過得並不好，很多時候僅僅靠著凝露挨過去。

但這一切在後來就慢慢變好了。

旭鳳慢慢掌握了這野外生存之法，像是天生就擅長這刀劍似的，即使目不能視，也能很快捕捉到動物的動靜，然後捕來野味。到後來，更是能拿著捕來的動物毛皮，去鎮上換其他的生活用品。

一覆一日，他已經活得和常人一樣。

當初小小的人兒便這樣慢慢長大，又一日，他在洞外獨自下棋時，我再一次地出現在他身後。

“魚仙！”面容俊美的少年轉過身來，驚喜地“看”著我來的方向。

“旭鳳。”我坐在他的對面，看著這棋局，忍不住笑了。

天界都道大公主是個沈迷於口腹之欲的，卻很少有人知道我也個臭棋簍子，想當初我看他無聊，教了他這對弈之法，如今不過十年，他獨自摸索獨自對弈，在棋一道上卻是已然超過了我許多。

所以下棋這種事真的要看天賦。

“可是這棋局有什麽不妥？”旭鳳聽到我的笑聲，不解地問道。

“並無，只是旭鳳你不僅在這武功上天賦異於常人，在這對弈上也是個奇才。”我搖搖頭，遞給他幾本書，“再過幾年，我怕是不敢再和你對弈了。”

“術業有專攻。魚仙不必妄自菲薄。”旭鳳接過書，手指在封面上摸索片刻，驚喜道，“這可是天機兵法？”

“正是，我看你對行兵一事頗感興趣，便幫你刻錄了這兵法。”

“旭鳳多謝魚仙。”他竟是起身要向我行禮。

“不必多禮。”我按住他，“只要你今天多為我準備一盤野味就夠了。”

“旭鳳這便去準備。”他笑了笑，神色緩和。

這些年來，我除了會給旭鳳一些書外，倒是很少幫助他什麽。只是我看不慣他糟蹋那吃食，還是忍不住在他烤肉的時候提醒了幾句，順便開了個烹飪課。

慢慢的，他做起這野味來倒是像模像樣。

“味道可好？”旭鳳問道。

“旭鳳我改變主意了，你不若去開個酒樓吧，一定生意爆棚！”我吃得開心。

“不必開那酒樓，魚仙要吃我日日做給你吃便是。”

“那多不好意思。”我一邊說著一邊又拿起一個兔腿。

“魚仙這些年來幫了我許多，教我讀書習字，又幾次三番救我性命，我沒有什麽能回報你的，如果這能使你高興，我便是做再多也願意。”

旭鳳能有這個弟弟那麽孝順就好了。

想起那個只會搶我吃食的霸道鳳凰，我熱淚盈眶地看著他。

“魚仙？”

“我哪裏幫過你什麽，左右不過你意志頑強，自己熬過去罷了。”吃飽喝足，我滿足地嘆道。

這十年來，旭鳳倒是應了那下下命格，總是災禍不斷，不是今天發了高燒快燒死了，就是改天差點摔下山崖而死。

這堪比槍兵的幸運值讓他很多次都陷於危險之中。

很多次，旭鳳都是靠著自己熬過去，又那麽一兩次他快不行了，我才現身去幫他一把，倒是這麽有些冷血的做法，竟被他記住好了。

我突然想到了什麽：“聽聞日前吳王派人尋你回去了？”

旭鳳拿著杯子的手一頓：“是的。李叔已經來找我一次。”

“只是你拒絕了他？”我了然地看著他。

“十年前，不過是一句虛無縹緲的預言，父王便將我逐出皇宮，永世不可再以王室自稱。如今父王身體衰弱，二弟又不堪重任，他們這才想起我這個瞎子來了。”旭鳳自嘲道。

“旭鳳。你又開始妄自菲薄了。你若是瞎子，這世間哪還有目明之人。”

“是旭鳳魔障了。”他嘆了口氣，神色恢覆正常。

被下毒又被拋棄，從天之驕子到落魄的小乞丐，到底意難平。

“我記得你曾同我說過你的夢想，你想當吳國的戰神？你這願望現在可曾改變？”

“從未。征戰沙場乃是我畢生所願。”

此時旭鳳的樣子倒是和那時在天上的樣子重合起來。

“那為什麽不去做呢。”我將手輕輕覆蓋在他的手上，“既然你還沒有放棄這份心願，機會就在眼前，你為什麽不嘗試下呢？我所了解的旭鳳可從來不是這樣的怯弱之人。”

“是啊，為什麽不去試試呢。”旭鳳低聲喃喃道，又擡頭看向我，“謝謝你，魚仙。”

“你我何須言謝。”如果不是他早就有決定，我也不會勸得動他。雖然知道他看不到，我還是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。

“只是這戰場兇險，刀劍無眼，旭鳳此時有一請求，不知魚仙能否答應我。”旭鳳突然道。

“你說。”

“旭鳳目盲，吳王宮又似龍潭虎穴，兇險異常。我想請魚仙同我一起去吳王宮，由魚仙來成為我的眼，伴我左右。”旭鳳反握住我的手，突然傳來的灼熱的溫度讓我有些反應不過來。

這是他第一次提出想讓我留下來陪著他。

我張了張嘴，幾次想要說些什麽，但是最後還是軟下心來。

“我答應你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歷劫的二鳳會沈穩一些，畢竟那麽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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